藝術記錄了人們追求真善美的歷程,也豐富了人類的文明。而佛教在雕刻、雕塑、書法、繪畫、文學的展現,更深刻融入中國悠久的文化中,為眾生開啟一扇美麗的藝術之窗,透過這扇窗,將親見萬德莊嚴的華藏世界,般若性海。








  
     

文物保存的日常著眼──光

文/中台世界博物館副館長、木雕分館館長 見排法師

  身處二十一世紀的我們,既然了解了文化遺產、佛教藝術文物等
  保存工作的重要性,便也需進一步認識日常當中的「陽光、空氣、
  水」跟文物材料間的關係。

  文物,從被造立、裝飾開始,便展開了自身關於「存在」的旅程。從有為法的角度來看,在我們生活中的某些因素,會讓文物身上的不同材料加速劣化;如:水、火、蟲、污染源、溫濕度、事故⋯⋯,都是文物保存工作中,需要留意與控制的重要變項。這些看似複雜的因素,除卻特殊事件或變故,大致可以先從「光」、「空氣」、「水」這三個日常所及的面向來著眼。歡迎您跟我們來看看,「光」在文物保存工作中的角色與特性;也一起想想,「光」在展覽與保存的工作中,需要考量到怎麼樣的取捨課題。

光:演色與視覺的重要輔助

  在日常生活中,您可能曾有這樣的經驗:走在日暮時分的人行道上,眼前的霞光、雲影在天邊鋪開一方畫布,抬頭再一看,斜陽正穿過身旁垂下的樹梢,搖曳而閃爍地灑落在磚道、碎石上。這樣的影像,如水彩畫般,偶爾會出現在人們不同的生活角落之間;但是,如果這當中沒有了「光」,恐怕一切都不復存在。同樣地,那些在博物館的室內展覽或者保存在戶外的文物,也需要透過「光」的照射,才得以讓人們看清、欣賞其中的歷史、藝術、文化等形式與意涵。

  就一般日常當中的認識,當人們提到「光」,大多都是指「可見光」;「可見光」所包含的範圍,就是彩虹所表現出來的不同色彩:紅橙黃綠藍靛紫。我們視線所及的人與物件,其實都是這些色彩元素透過不同亮度、強度的調和而演示出來的色相。換句話說,藍天、白雲、青草、黃土、紅磚、灰石、白紙、黑字⋯⋯都是光線照射到物體時,因為不同材料、不同物質對光線做出不同的吸收與反射之後,再經過人腦理解出來的色彩樣貌。

  所以,人們之所以能夠欣賞不同時代、不同風格、不同材料的畫作、造像等藝術作品或文物,「光」是非常重要的媒介之一。在許多展覽中,不同的光線安排與運用,也可以給與觀眾不同的觀展感受;在一些現代藝術展陳手法中,甚至會以「光」的表現作為展覽主體,令觀者從直觀角度,領略策展方所欲傳達的訊息或概念。

光:「拆解」小能手

  然而,我們在生活環境中所接觸到的「光」,其實比「可見光」還要多。正如《楞嚴經》所示,眾生諸根有不同程度的障蔽性。我們雙目所及的色相,僅是人腦所能判別的光照頻率。在光學頻譜中,「可見光」的範圍,只有分布在中間段的一小部分;在紅光之外,有「紅外線」,在紫光之外,有「紫外線」。這些分布在光譜中不同位置的「光」,各自都乘載著不同的能量或熱量,而這些由光所乘載的東西,就是文物保存工作中,需要留意的部分(圖一)。


圖一:
「光」屬於自然界中的電磁波,人們的肉眼、人腦所能識讀的部分為「可見光」。在紫光之外為「紫外線」,在紅光之外為「紅外線」。

  想像一下,我們有一條麻繩,麻繩一端固定在物體上,一端則握在我們的手中。當我們以不同速度、力量來上下擺動這條繩子,麻繩就會呈現出或高或低、或快或慢的波浪,向另一端打去。如果我們擺動的頻率高,另一端在同一段時間內被打到的次數就會變多;如果擺動的頻率低,則另一端在同一段時間內被打到的次數就會相對較少。將這樣的形象類比到光線的傳播上,我們就能理解,波長較短的藍光甚至於紫外線,就像是擺動頻率相對高的麻繩,會傳播較大的能量給被照射的物體;反之,波長較長的紅光或紅外線,則是能夠傳送更多熱量給被照射的物件。當這些能量或熱量持續地被傳送到文物身上,就會破壞材料中分子之間的串聯,或者因為高溫而加速材料老化等相關反應。簡而言之,不良的光照能量或熱量,會導致文物材料的老化、裂解,尤其對於彩繪層、接著劑或表面保護層、木竹紙、骨齒皮、棉絹織錦等「有機材料」,包括現代生活中十分普遍的塑膠,更是如此。


圖二:
這項由前人所完成的實驗告訴我們,當不同染劑在不同載體上受到不同光照條件,會出現或多或少的褪色現象(Padfield and Landi, 1966: 188)。

  具體來看,我們在日常生活中,那些一翻就脆裂的紙張、褪色的衣物及菩薩畫像(圖二),或者在博物館的展覽中,展在牆上的油畫因為表面凡尼斯的發黃而色調「暗沈」,以及蒔繪漆器表面的微細開裂、金銀粉的脫落等,都跟長時間的光照有關係。若想做好文物保存工作,就需認識「光」在每件文物身上的作用。然而,正如前段所說,人們無法在沒有光源的狀態下理解並欣賞文物,所以文物保存界與博物館界所要面對的課題,便是如何在合理運用「光」的同時,懂得適切地取捨,行於「中道」。

利用與和解

  自從人們清楚了「光」對文物的潛在影響,文物保護界便提出「總量控制」的辦法。簡而言之,就是對於那些特別怕光的文物(如前段所指的「有機材料」),以投射量與投射時間來交替調整文物自身於整年所受光線照射的總量:或許讓照明暗一些,或許讓照射的時間短一些(圖三)。所以,許多博物館開始在一些光敏感的文物展櫃或展盒前方,加裝遮光簾;稍後,也出現了一些運用感應元件的展覽照明控制。而這些辦法也因為會影響觀展經驗,所以只是「選項」,而非通用的硬著陸規定。對於展廳、展件的照明取捨,仍須回歸到各家博物館的立館宗旨、展覽方針,以及策展單位、教育單位、修護單位之間的持續溝通。


圖三:
從近年學者針對25 種彩料做鹵素燈源照射的實驗來看,可以清楚了解,水平面X/Y軸上的曝光量(lx) 與曝光時長(h)可以被視為控制色彩變化的兩大重要變項。圖中橙黃區域所代表的較多色差反應,皆對應到高曝光量及高曝光時長。(Dang et al.2020, Fig5)

  隨著工業與科技的發展,人們開始懂得使用更加節約能源的光源;其中,LED燈正逐漸成為博物館照明的新選擇。然而,雖然近年LED市場得益於製造技術的深化,得以在後端演色效果與配光光譜表現得更近似於自然照射,但仍有不少研究指出,在部分LED照明設備所發射出的光線頻譜中,存在不少「藍光」區域的能量;部分LED照明設備亦存在燈具後端高溫的問題。也就是說,在選用新型照明設備時,博物館或文化資產工作人員,仍須檢視其選用的燈具性能與相應光譜分布資料,以降低「以為安全,其實不然」的風險(圖四)。


圖四:
這張曲線圖直觀地表現出,不同的LED 照明燈具,有不同的光譜分布,有的可能較自然光釋放出更多藍紫光。圖中的灰線代表自然光,橘色曲線帶為鹵素燈。(Michalski and Druzik, 2020)

  缺乏光照,則觀眾難以看清眼前的文物,更遑論博物館該如何憑藉藏品來講述歷史、文化、藝術等文物故事;過多或不當的光照,不僅在展示空間上,不易呈現出訊息主次關係,再者容易耗費不必要的能源,且文物本身更會因此而提早壞朽。這樣一個看似進退兩難的困境,也是文物保存工作中,需要不斷地觀察、不斷地問、不斷地調整的課題。而這也只是「光」的部分,後續還將帶您繼續認識「空氣」、「水」(濕度)的課題,讓我們一同著眼佛教藝術及生活中文化資產的保存與保護。




參考文獻:
1.R. Dang, R. Liu and T. Luo, ‘Lighting quantity indexes for lighting paintings in museums’. In Building and Environment 182 (2020) 107142.
2 .S. Michalski and J. Druzik. ‘LED Lighting in Museums and Art Galleries’. In Canadian Conservation Institute (CCI) Technical Bulletins, 36 (2020) . Ottawa: Canadian Conservat ion Institute. 於2022 年4 月20 日摘自網際網路
https://www.canada.ca/en/conservation-institute/services/conservation-preservation-publications/technical-bulletins/led-lighting-museums.html
3.T. Padfield and S. Landi, ‘The light fastness of the natural dyes’. In Studies in Conservation, volume 11, 1966, 181-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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